你的朋友呢?我狐疑地看了看門口,方才建築師牽著自行車跟我走在前面,他的朋友牽著自己的自行車殿後,我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會跟著一起來,沒想到到了建築師的家門口,轉身一看,他的朋友竟然不見了,連說再見都沒有。
建築師聳了聳肩說:他還有事,先回家了。
怎麼這樣?我還指望你們兩個齊力合心,趕緊幫我把這些外文雜誌翻譯搞定耶!
換建築師瞪著我說:妳這樣當記者的喔?
這就做借力使力,我又不像你們這些菁英,從0到100之間,非要從1開始一步一步走到100,你管我用什麼方法,我還是可以到達100就好啦!我邊說邊把鞋子脫掉,建築師的家位在靠近山邊的一座花園大廈裡,而且就在一樓,前面還有一個小小的私人庭院,竟然還花木扶疏,只不過,建築師把門一打開時,嚇了我一大跳。
偌大的客廳中,竟然只有一張單人沙發椅跟一張桌子,木頭地板上放著電視跟音響,書籍都靠牆擺在地上,跟我想像中差很大,我還以為既然他的本業是建築,一定把自家設計得美輪美奐,結果卻不是這樣。
如果你朋友來的話,他都坐那裡呢?我好奇地問。
當然是坐地上啊,這樣才無拘無束。他笑嘻嘻地說。
女朋友也坐地上喔?我皺著眉問,如果穿著小洋裝的話,那要怎樣盤腿坐?
女朋友當然不是坐地上,跟我共坐一張沙發就好啦。他理所當然地說。
好吧,那我承認他的家居設計真是巧妙。
你以為我會把家裡弄得像是雜誌上的名人家居,對不對?建築師看穿我的心思問。
我只好點點頭說:至少,不是這麼空無一物,你的家具未免也太少了。
家具這種東西,其實愈少愈好,你興匆匆地設計了一整套的裝潢跟家具,沒幾年就過時又看膩了,然後就想搬家再重新裝潢一次,何必呢!空間留白的愈多,其實愈看不膩。建築師振振有詞地說。
聽起來是挺有道理的,但是至少我會加買一組沙發,還可以躺在上面看書。
妳想喝什麼?建築師問。
我搖搖頭說:我不渴,剛才才喝過大杯咖啡,你不是要借我電腦嗎?在那裡?
在書房。他指了指客廳左邊的房間,結果,他還是走到廚房裡倒了一杯果汁給我。
老實說,我還真的想趕快完成這份簡報,既然現在有建築師幫我,我只要趕緊打開電腦邊打字邊整理成簡報檔案,明天就可以交差了,那麼接下來一整天的時間就是我自己的了。
想到這裡,我就趕緊直衝進左邊的書房,才一踏進去,我就被書房右邊整面的透明牆上給愣住了。
這是什麼?我瞪著眼前這一大片透明的壓克力牆壁,上面整齊地貼滿了大大小小不同顏色的便利貼,上面用英文字密密麻麻寫了各種簡短的單字。由下而上排成一個縱軸,縱軸上面又出現好幾條橫軸,就像一棵大樹一樣,到處開枝散葉,有些橫軸中間空白了好幾處,好像是少了好幾張便利貼,真是奇怪。
這是你獨特的牆面設計嗎?等建築師也踏進書房後,我看得一頭霧水地轉身問他。
他哈哈大笑了起來說:當然不是,妳要是用心一點看這些便利貼上面的字,妳就會發現這是我給自己訂定的年度目標啦。
我轉身近距離看便利貼上面的一張說明,果然,每張便利貼上面寫的都是跟工作相關的術語,而且是預定達成的事情,竟然還用不同的便利貼顏色來區分每周每月要達成的目標,這些菁英分子,我真是敗給他們了。
有必要把書房弄得這麼像是作戰室的樣子嗎?我想起我自己家裡那間小小的書房,裡面被各種大小書籍還有漫畫堆積著,上個月完稿後的參考資料還被我扔在另一邊,這個月準備要研究的資料也散亂在桌上各處,什麼年度目標,我從來都不訂定目標,按照心情走就好啦。
唉!我果然是非菁英分子!
那這些空白處是什麼?我指著這棵大樹一般的便利貼,指著空白點點的地方問。
很簡單啊,每年開始我就訂立一整年份要完成的目標,每完成一個目標我就撕下這張便利貼,到了年底的時候會很有成就感,因為如果全部撕光了,代表今年度的努力有達到。建築師露出菁英份子般的微笑說。
距離年底還有幾個月,這顆便利貼樹的便利貼也剩下不多了,看來今年年底他應該會很有成就感吧!我望了望眼前的便利貼大樹心裡想著:我永遠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吧,實在太理性了。
雖然建築師口口聲聲說他不是菁英分子,但是這個人從頭到尾,從血液到細胞,每個地方都在透露他就是菁英分子,無論是思考或是生活,跟這樣子的人交往應該很有壓力吧,搞不好他擇偶的對象也是用便利貼來設定目標,預計幾年內要達成。
真是愈想愈恐怖,有時候我覺得這些菁英分子跟機器人根本沒兩樣,都說人類以後要適應跟機器人一起相處的未來生活,我早就跟這群機器人相處一段時間啦。
妳在那裡唉聲嘆氣什麼?妳如果想學的話,我可以教妳如何用便利貼訂定目標喔。建築師在一旁好心地說。
這下我真的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了,自我感覺良好,真是菁英分子的另一大特點。
不用了,我只想趕緊把這幾本外文雜誌搞定就好。我坐在寬大的長桌上,到目前為止,這是我最喜歡的家具,因為它不是傳統的書桌,而是長達兩公尺的原木長桌,上面可以放很多東西,從桌上型電腦,筆電,到各類書籍,寬敞得很,我坐在建築師遞給我的筆電前面,接過建築師遞給我的那兩本外文雜誌,從頭到尾翻了一遍,找出比較符合我們刊物想要找的參考方向,然後標註出來遞給建築師看,他皺著眉先把文章很快地看完,然後念給我聽,短短的半小時,我就邊聽打邊完成了一本雜誌的摘要了,真是超高效率,比翻字典還快,哈!
看我得意洋洋的樣子,建築師忍不住取笑我說:我看,妳根本是把我當成語言翻譯機來使用!
當然囉,不然我得耗掉一整個上午才看完一本耶!我開心地再度拿起第二本,繼續翻找我想要建築師翻譯的文章。
建築師在一旁用他的桌上型電腦邊敲打邊問:中午快到了,妳該請我吃飯道謝吧?
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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